一、我是個不會讀書的笨蛋
我的故事想從幼稚園時期的一段記憶說起，記得那天幼稚園老師拿了一本
作業上面有一大題的連連看，連連看我想大家都不陌生吧！例如說上面畫一個警
察下面就畫一個小偷，因為警察的工作是抓小偷，所以就要把上面的警察畫一條
直線連到下面的小偷，老師講完要怎麼寫之後就叫小朋友自己寫，這時坐在雅倩
旁邊的小明轉過頭嘲笑的說：「妳一定不會寫！」。
「誰說的！」雅倩生氣的回答，小小的拳頭輕輕的敲了桌子一下，這時老
師剛好走到雅倩身邊，看到雅倩還沒開始寫，生氣的大聲問雅倩：「為什麼不會
寫啊？賴雅倩妳給我站起來！」雅倩委屈的正想告訴老師是小明嘲笑她，害她還
沒開始寫，老師卻一點也不給雅倩解釋的機會，拿起雅倩的書包大聲的說：「妳
把書包揹起來，回家好了，這麼簡單的東西妳都不會寫，我們不要妳，連椅子妳
都一起帶回家啦！」，雅倩默默的從老師的手中拿起書包揹在身上，老師還把小
椅子拿給雅倩，雅倩揹著書包右手拿著椅子站在教室中間，轉頭看到小明對她伸
舌頭還用無聲的嘴型說：「活該！」，雅倩轉頭流下眼淚，嘴裡無聲的喊著媽媽！
大概過了十分鐘，老師才叫雅倩回座位，站在雅倩身邊看著雅倩把作業
寫完，嘴裡還說：「一定要老師生氣妳才要寫嗎？妳明明會寫的嘛！」。
「我本來就會寫啊！老師為什麼要生氣呢？」雅倩在心理委屈的想著剛才
老師恐怖的模樣，兩隻小手用力的抓著裙角，眼神害怕的看著老師。
娃娃車開到雅倩家門口，雅倩高興的下車跑回家，大聲的喊：「媽媽我回來了！」
可是奇怪了媽媽怎麼板著一張臉不回答，這時媽媽問：「雅倩妳今天被老師罵了吧！」，
雅倩這時頭低低的不作聲，媽媽又說：「妳怎麼不說話！」，這時媽媽拿起套在小
狗脖子上的皮項圈，生氣的往雅倩身上打，雅倩大聲的哭著說：「媽媽對不起！」
可是媽媽一邊打一邊罵：「老師打電話
來說妳不會寫連連看，妳怎麼這麼丟臉啊，大家都會寫只有妳不會寫，妳真的很可
惡咧，怎麼這麼笨啊！」，雅倩就這樣被媽媽無情的打了一頓之後，媽媽就叫雅倩
坐在椅子上反省今天犯的錯。
雅倩在媽媽煮晚餐的時候，摸摸剛剛被打痛的手腳，心理很不解的想：
「為什麼媽媽跟老師都要這麼生氣呢？」...........????
每當午夜夢回，這段記憶總是不斷在我夢中出現，夢境中我總是不斷
的閃躲父母的皮鞭，有的時候索性站在那裏沒有反抗的讓他們打，我永遠不懂原
來他們要的是面子，而我總是替他們丟面子............
我升上了國小一年級，家也搬到了台北市，父親租了一間店面一樓做
生意，二樓當住家，是一間小的可以的店面兼住家，樓上只有兩個房間跟廁所，
我們小時候四個人擠一張雙人床，小二的時候父親要我自己單獨睡另一個房間，
從那時開始展開我孤獨的人生開端！
可能是我很笨吧！我七歲那年父母選擇讓我進入了一間公立的小學，
同個時期小我兩歲的弟弟進入了一間貴族幼稚園學校，那間學校都是企業老闆的
兒女、立委議員的子女或有錢人才讀的起的學校，我的父母總是在人前人後
很驕傲的告訴來店裡的客人說他們的兒子讀的那間學校是多有名氣又多好的學
校，然後指著我的臉告訴客人說：「我女兒讀的那間學校很爛，千萬不要讓你們
小孩去讀！」從我國小一年級講到六年級，這句話很傷我！真的！
有一天我很生氣的吼我母親：「媽！妳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說我的
學校爛，每個客人都用異樣的眼光在看我，既然學校爛妳幹嘛讓我讀啊？幫我轉
學嘛！」母親回答我：「以妳的笨頭腦妳是讀的起好學校喔？而且妳的學校本來
就爛啊！那裏的師資不好，學生有很多都是住在貧民區的小孩，還有從越南緬甸
移民來的，亂七八糟，我是好心告訴鄰居跟客人，不要讓小孩進入那種環境，妳
懂什麼啊！」
我是不懂啦！可我不也是那間學校的一份子嗎？父母口中的貧
民、越南緬甸移民來的同學，有保送建中的有考上北一女的，甚至上各個公立高
中大學的比比皆是，他們全都是靠自己拼來的，可是反觀我家那兩所著名的私立
學校，因為都是有錢人的高級小孩，他們從幼稚園、國小、國中都是錢換來的，
考不上著名大學的就出國唸書，出入總是名車代步，我不認為他們頭腦會比貧民
區的小孩好，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孩，讀完書之後接家裡的財
產事業，一樣過著奢華的生活！
我實在不懂，只有小康家庭的我們跟在有錢人的屁股後面，能沾到
什麼好處？我永遠記得國小五年級的弟弟大吼爸媽說：「我們家很丟臉咧！那麼
小我都不敢請同學來家裡玩，我同學家一整棟樓都是他家的，又大又漂亮，你們
幹嘛生下我然後又讓我讀那種學校，你們不能給我最好的就不要生下我，讓我活
在這世界上丟臉！」記得我媽就像哈利波特第一集裡面，德司禮太太在她兒子達
利生日那天，達利吵著禮物比去年少，德司禮太太連哄帶騙寵達利的樣子，好像！
我媽帶著歉意跟我弟弟說：「媽媽也覺得我們家不好！沒有錢，媽媽也好想結束
生意去外國住，可是目前還辦不到，你再忍一忍好不好，等爸媽賺到錢一定會給
你好日子過的！」可是事實上母親的夢想終究只是一場空，我父母永遠辦不到，
因為命運沒有讓他們變成有錢人，反而讓他們辛苦了一輩子！而弟弟也怨他們一
輩子！
在我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我的級任老師是一位說話溫柔又疼我的
謝老師，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國語、數學、健康、生活好像不認識我，我每天總是
渾渾噩噩的，上課總是有聽沒有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每天中午放學我媽就拿
著皮鞭坐在書桌旁邊，盯著我寫功課，數學寫錯就打，教一遍不會就打一頓，尤
其是國語生字，只要是她認為哪個字醜或哪一筆劃寫歪了，那個皮鞭就往我手上
大腿打，往往我身上常常都是被打的傷痕，所以曾經為了怕被打我把生字簿丟到
書櫃後面，然後騙我媽說沒有國語功課不然就說本子掉了，然後有一天她的東西
掉到書桌後面，她爬到桌底找就被她發現十幾本簿子被丟到書櫃後面，當然免不
了又被打一頓，那時我媽打給謝老師，記得謝老師跑來我家勸我媽不要一直打我，
可是我媽說小孩子不打不成器，還要求老師在學校盡量打沒關係。
我家後面，住了一位跟我同班的女生，她的成績超好每一科都考一百分，
不知道為什麼，她跟我是好朋友，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他們家搬到桃園去住，
那時候我們互留地址，準備通信，當她第一封信寄到我家的時候，我爸為了面子
替我回了每一封信，我爸唸一句我寫一句，先寫在草稿紙上，寫完了唸給他聽，
再做修改，然後再寫到信紙上，最後給他檢查，他滿意了才寄出去，那時我覺得
寫信好像在寫回家功課一樣痛苦，後來我失去這位朋友，因為我爸幫我寫累了，
叫我自己寫，可是寫完還是要給他檢查，對我來說那只是一項滿足他虛榮心的功
課，那不是兩個女生快樂的通信，所以我到現在對那位同學總是抱著一絲的歉
意，我總是偷偷地將信丟掉，怕被我爸看到，等到我真的想找回這個朋友的時候，
已經完全失連，她也不知搬到哪裡去了！
我有一個堂妹跟我同年紀，我爸每次回去鄉下看我阿嬤，就帶一本堂妹寫
完的作業簿，丟到我面前叫我看：「奇怪了？明明同年紀人家字寫的那麼漂亮，
妳寫的像鬼畫符！」到我國小畢業時我還保有堂妹好幾本的作業簿在我抽屜裡當
警惕，記得小二升小三的時候，我媽要老師把我留級重新念過一、二年級，那時
候謝老師跟她說現在沒人在留級的，而且我的成績也不差啊！至少在中間又沒有
最後一名，所以我逃過了留級的命運。
但是相對的在我升小三的時候，我媽鄭重的對我跟我爸宣示，
她決定放棄我，她說她累了，她不懂她為什麼會生下我這個笨女兒，
她說：「不會讀書的小孩沒有用，賴雅倩妳沒用了啦！以後妳功課
再爛也不關我的事，我放棄妳了！」從此以後我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
也從不跟我說話，除非我跟她說話，她也只是隨便應幾聲，眼睛裡只
有她那寶貝兒子，那時她跟我爸說：「兒子升一年級了，我要好好栽
培兒子，你就這麼一個兒子，女兒長大嫁人以後就跟我們沒關
係了！」從此以後我成了家中的隱形人，我媽買最貴的書桌給弟弟，每兩年只要
是名校的制服髒了書包舊了，就買新的滿足他們的虛榮心，我永遠只是站的遠遠
的看著他們三個人快樂的談笑，久了也習慣自己是局外人，不管是在家裡在學
校，我總是習慣頭低低的，聽別人說笑，有時候也會跟著他們快樂，只是低著頭
笑，不愛說話，深怕自己又做錯什麼............
我媽說：「賴雅倩妳不讀書，要做家事，要不然要妳幹什麼？白吃白
住嗎？妳自己好意思？」所以小三的我開始負責摺全家的衣服，洗三餐吃過的
碗，因為要上學所以碗都是積到我放學以後做一次洗，記得我念高職夜校的時
候，我白天要打工，晚上上夜校，回到家已經晚上11點，看到堆積如山的碗還
是等著我洗，那時我真的一邊洗一邊掉眼淚，回到房間看到五斗櫃上積了三天沒
摺的衣服，等著我摺，我常懷疑自己是不是領養的，從那時候開始我練就不掉淚
的性格，我從不輕易掉眼淚，也從不求人，我選擇靠自己！
小三的時候，來了一位剛從師大畢業的楊老師，她教我的那年，我每
天放學輕鬆的寫完少少的作業，悠哉的過了一年，誰知道我爸在我四年級的時候
做了一件讓我憎恨到現在的傷害，他不但傷害我也傷害了楊老師..........
某一天我放學回家的時候，還沒進到家門，我就聽到全校最凶的體
育老師彭老師，大笑的聲音，一進家門彭老師居然在我家吃飯喝酒，他看到我醉
醺醺的一嘴油膩的叫我站好，他凶巴巴的說：「賴雅倩，妳從明天開始從四年仁
班轉到四年孝班，妳爸說那個楊老師都不出功課也不會教，我動用私人關係幫妳
轉到別班半學期，妳給我聽好要好好用功，不然妳給我試試看！」我站在那裏害
怕的直發抖，我一直問自己：「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遇到鬼了？」、
「彭老師那個酒鬼怎麼會在我家？」....
從那天開始，彭老師每天下班幾乎都會到我家吃飯喝酒，尤其是星
期六跟星期日兩天，絕對喝到半夜十二點他才酒足飯飽的回家！
那我呢！我恨死我爸了，他只讓我一個人去面對學校裡的難堪跟痛
苦，第二天我來到學校，經過我原本的班級教室，同學全部從窗戶探出頭噓聲罵
我，楊老師惡狠狠的瞪著我，然後每節下課只要經過就有同學來跟我「嗆聲」，
新班級的同學每個人都好奇的張大眼睛看我這個怪胎，我的頭更低了低到想用爬
的回家，低到才國小四年級我就想死！還好新班級的老師很疼我，一直鼓勵我，
可是時間到了我還是得回原來的班級，我的功課還是維持原來的中等，沒有比較
好也沒有比較差，下學期回到原班級我該如何與同學相處？如何面對楊老師？
我爸他一點都不管，沒有人知道我沒有朋友，每天早上出門我對自己說：
「又要去面對孤獨了！」，放學時我在心理說：「唉～一天又過了，又要回家了！」，
我不知道要如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默默的在房間咬著嘴唇無聲的落下眼淚！我在
心理發誓「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裡，遠遠的，一輩子也不回來！我恨透了這個家！」
彭老師是一位脾氣極差的男體育老師，他身高180公分一臉兇
相，愛喝酒，在學校看哪個老師或工友不順眼，會跟他們打架，沒有人敢惹他，
那一年我怕回家看到他，其實他根本沒正眼看過我，我回家硬逼自己跟他打招
呼，他也只是側臉點點頭，不然就是醉醺醺的叫我要好好用功，住附近的同學每
個都知道彭老師在我家喝酒，在學校沒人敢惹我，都在背後說：「彭老師每天都
去賴雅倩她家喝酒，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我們不要跟賴雅倩說話，免得被
彭老師打！」，可能是我媽厭倦了每天準備酒菜還要照顧喝醉的爸爸，她開始跟
爸爸抗議：「你不要每天在家裡喝，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吵死了！我們兒子都不能
好好讀書，他可是唸名校咧！他可是我們的希望！」，結果我爸有一天趁我媽不
在，問我：「賴雅倩，妳不喜歡彭老師來我們家喝酒嗎？」....
「不喜歡！我討厭彭老師！」我一邊搖頭一邊生氣的回答。
「那妳為什麼不早一點告我，我以為妳們很喜歡！」爸爸一副驚訝的表情。
我從來不認為我爸做任何事情有需要經過我的同意，換班級的事他沒問過我，他
讓我獨自承受一連串的痛苦，我莫名的替他覺得悲哀，他居然說他以為我很喜歡
彭老師來我家喝酒？＃＠％＃＄
我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反正從那天開始我爸就不再在家裡喝酒，彭老師也
不再來了，他們改去餐廳喝，有一天我發現我爸不再跟彭老師去餐廳喝酒吃飯。
「爸你為什麼忽然不跟彭老師去喝酒了？你戒酒了？」若干年後我曾經好奇的問我爸 ...
「因為彭老師很可惡！」爸不爽的回答
「為什麼？Why?」我一頭霧水的望著他
「因為他每次打電話給我叫我去餐廳喝酒，可是我到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吃的差不
多了，我去那只夾了一口菜了喝了一杯酒，他們就站起來說要回家了，我還替他
們結酒帳，好多次都這樣我又不是傻瓜，幹嘛去幫他付錢！」爸抓著頭說。
原來他也被彭老師那隻老狐狸耍了，難怪後來他只跟我二伯喝，二伯過
世後他一方面沒有喝酒的朋友，一方胃不好，也就很少在喝酒了，甚至有一段時
間他沉迷宗教，不但吃素戒煙酒還打坐，他曾經跟我說他一度想出家，只是想到
我媽跟我弟還需要他照顧，只好打消出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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