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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身世


 
一直以來,我總是很自卑,頭總是低低的,我爸喜歡用諷刺的方式激我,他常常會把我說的很不值,他總是以為這樣說我會因為他的看不起而奮發圖強,所以就算我的功課不是那麼的遭,字寫的不是那麼的醜,他總是說我的功課是全世界最爛的,字是全世界最醜的,在那樣壓力下的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甚至於沒有一點自信心,連抬頭看人的自信都沒有,總是認為自己是最差的最爛的,我媽又喜歡在一旁說:「雅倩,妳沒用了!」、「我們放棄妳了!」、「妳自己自生自滅好了!」、「妳長大去只有做女工的命!」等等很多很多讓人傷心欲絕的話,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是一個很會念書,又懷有遠大夢想的人,因為無法實現夢想只好把她的願望放在小孩身上,可是偏偏生下我這個腦筋混沌的女兒,我想她當年應該是有恨鐵不成剛的心情吧!



      
我媽身高168,身材瘦瘦高高的,看我媽以前的照片,以現在年輕人的說法,說她是「辣妹」也不為過,她有一張照片是我剛學會走路那天拍的,她當時穿著連身超短迷你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生過小孩的媽媽,曾經有幾年流行燙黑人頭,我媽就燙一個超澎的黑人捲捲頭,那年流行穿大喇叭褲,我媽還去訂做了好幾件喇叭褲,就這樣她頭頂著超澎的黑人捲捲頭,穿著大喇叭褲顧店,我媽如果說起那年她那超誇張的裝扮,自己都會覺得很好笑,可是在二十幾年前可是最前衛的造型!



      
有一年聽她說起她小時候,那時她邊說邊斜著眼看我,直到我結婚後我才了解,我媽把我看成害她變成單親家庭的姑婆,她一直在防備我,直到現在還經常說起當年她所受得苦,卻不知她的所做所為讓無辜的我受盡了傷害.......



      
時間轉到我媽三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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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三歲的時候外公跟外婆就離婚了, 當時才三歲的媽媽跟小他兩歲的舅舅,住在我媽的叔叔嬸嬸家,靠著叔叔嬸嬸跟阿公阿嬤輪流照顧艱苦的過日子,我外公有一個弟弟跟一個妹妹,也就是我媽的姑姑跟叔叔,姑婆很早就結婚了,可是奇怪的是姑婆每次都帶著姑爺回娘家,每次回家都帶好多的禮物給我媽的阿公跟阿嬤,甚至家裡的電視也是姑婆買的,在民國41年的那個時代,家裡有一台電視是何嘗容易的事,更何況是嫁出去的女兒居然願意花大錢買電視回娘家,在當時那個年代可是羨煞了所有的親戚跟鄰居,順帶一提,以前的人如果女兒出嫁之後除了過年初二會回娘家之外,其餘的時間幾乎是不能回娘家的,因為以前的人幾乎都是務農,所以很需要人手,女兒嫁到男方的家庭之後,都要幫忙下田工作,還有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比較計較的婆婆還不願意媳婦回娘家,在那個時代嫁出去的女兒還有跟娘家失去聯絡的很多,所以當年姑婆三不五時的回娘家,還經常買這買那的,每個人都以為她嫁了一個有錢的先生跟開明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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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不知怎麼了身體出了狀況開始生病,阿祖的身體一直沒有好起來,不管吃再多中藥西藥都沒有用,阿祖的病拖了好幾年,而那幾年的醫藥費幾乎是姑婆出的,其實阿祖並不是窮苦人家,他們繼承了祖先留下龐大的財產,那些財產有山有田地,在加上客家人本來就勤儉刻苦,所以靠著祖先留下來的田地努力的耕作,財產也就越積越多,而姑婆就是看上娘家龐大的財產,有計劃性的展開一場財產爭奪戰!




     
以前的人分財產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大孫可以分兩份,當時我外公就是大孫,姑婆為了剃除這個可以分兩份財產的哥哥,開始在阿祖跟祖婆面前挑剔我外公跟外婆,一開始先對付外婆,她在父母面前搬弄了很多的假象陷害我外婆,弄到所有的長輩要外公外婆離婚,可是當時我外公跟外婆非常相愛,他們在不得以的情況下被強逼離婚,離婚時外婆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懷了身孕,古早以前離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加上又剛懷身孕,他們想趁外婆肚子還沒大起來之前,趕快幫外婆找個人嫁掉,所以外婆很快的就被娘家那邊的父母逼迫,另外再嫁給了別人,若干年之後,我媽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因為被對方知道是前夫的小孩,所以那個小舅舅就跟外婆姓,後來我外公因為傷心過度,每天藉酒澆愁,孩子也不管,工作也不做,然後也在姑婆的搬弄是非下,被趕出家門!



     
阿祖過世之後,要分財產,這時姑婆就拿出一本帳本,並從夫家帶了一群人跟長輩回到娘家說:「這幾年,阿祖生病她拿了多少錢出來幫阿祖醫病,還有她買給父母親的禮物,買回家的電視、生活用品等等很多的東西,一條一條的列在帳本裡,要娘家分財產的時候連同她之前拿出來的一起算在內,當所有的財產清算完畢之後,姑婆分得娘家三分之二的財產,外公一毛都沒分到,叔公因為要奉養母親所以分得剩下三分之一的財產跟祖先留下來的房子........



     
外公離婚後每天總是藉酒澆愁,什麼也不管,經常喝的酩酊大醉睡在路邊,有的時候還會因為喝醉酒騎腳踏車跌到稻田邊的水溝裡呼呼大睡,從我媽十歲開始,家人經常會叫她跟舅舅半夜去尋找外公,怕他因為喝醉酒出事情,所以兩姊弟常常會扛著喝醉酒的爸爸回家,生活過得相當辛苦,以前經常聽舅舅說他跟我媽是從小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兄妹他們的感情超好的,後來外公租下一塊地,開始養雞種水果,並做起賣雞的生意,我媽說她要養雞、撿雞蛋、清掃雞舍、客人來的時候要幫忙殺雞拔毛,有的時候還要出去找喝酒醉的外公,所以她很恨那個害她失去母親的姑婆,也恨離開她的外婆,我媽曾說她永遠不會原諒外婆,她說當年外婆如果堅持不要離開他們,她跟舅舅也不會過的那麼辛苦,可是大人的世界總是那麼複雜,豈是一個三歲小孩能決定的,只能說是命運!




   
我外公是日據時代的人,他是那個時代的高材生,聽我媽說外公國小畢業後就被日本老師帶到日本去唸書,一直到讀完大學才回台灣,外公大學時期讀的是獸醫,他精通日語跟英文,他回台灣之後原本日本人有給他工作,後來是因為跟外婆離婚的關係,完全放棄自己失去了生活的目的,所以外公並不排斥讓我媽念書,而我媽當年一路唸到高中畢業,後來外婆在我媽高中的時候有回來看他們,外婆說要供給我媽讀大學的學費,外公告訴媽媽,他沒辦法再供她念大學,他說外婆想彌補自己沒照顧過媽媽,外公希望我媽能給外婆這個機會,可是卻被我媽拒絕了,我媽說她恨外婆,她不想給外婆任何機會彌補,外公說既然妳決定是這個樣子,希望妳將來不要後悔,因為時間不會再回來,將來的變化誰也不知道,後悔是一輩子,恨只是一時,但是我媽的堅持,她的恨真的是一輩子,她說:「我到死都不會原諒我媽媽!」,記得我爸曾經勸過我媽,我爸說:「妳應該放掉心中的恨,讓外婆好好的離去,妳一直恨也沒有用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改變的,更何況當時妳才三歲,妳能決定什麼?妳甚至沒辦法體會他們受的苦,放下吧!」,我媽只冷冷的回一句:「你們沒被父母丟掉過,不知道那種辛酸,嘴巴講放下很簡單,我做不到,我不是聖人,而且我也不會讓我的女兒得到家裡的任何一份財產,所有的財產都是我兒子的!」



     
而我姑婆跟姑爺,他們的下場超悲慘,三十幾歲就罹癌過世了,他們生了一雙兒女,兒子在一場車禍當中往生,只剩女兒遠嫁美國,沒有受到波及,這不也是因果嗎?也許有人會說這是一個老掉牙的因果故事,但是它確實發生在我的身邊,只是我認為它是菩薩獻給我看的警告,這個警告如果我媽看的懂,也許後面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遺憾,但是一直沒反抗的我卻在結婚之後,看懂了菩薩的警告,我願一切歸於平靜,我也承諾不拿娘家的一分一毛,但是我媽卻不相信,每每一再的警告我,甚至於教我弟弟跟他女朋友一些法律常識,告訴他們如何對付我,唉~人生為了錢過的那麼痛苦,何必呢?更何況他們所謂的財產只是負債而已,我有什麼好爭的!



    
第一次見到外婆是我國小一年級的時候,因為小舅舅要結婚,我媽帶我去參加舅舅的婚禮,到外婆家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婆跟我媽長得一模一樣,不但身高一樣身材一樣,而且那天外婆穿著一件開岔開到大腿的紅色旗袍,腳上踩著很高的白色高跟鞋,還化了淡淡的彩妝,那天我媽只劃了口紅,我媽是從來不化妝的,所以那天我媽跟外婆站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就像一對雙胞胎,實在太像了,所以我們出現的時候,在場的每個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沒有人知道外婆有一個長得跟她超像的女兒,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小舅舅結婚之後,外婆的身體很不好,我只依稀記得,有幾次我媽帶我到台北的大醫院看她,我媽只是坐在外婆身邊淡淡的問外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後來有一天小舅舅忽然來電話說外婆死在手術台上,那天我媽呆坐在電話邊很久,因為她不願意去見外婆最後一面,我媽對外婆的恨還是那麼的強烈,後來是外公打電話來求我媽去醫院見外婆最後一面,外公說外婆真的很想我媽,因為我媽不願意跟外婆見面,所以外婆曾經偷偷到我們住的地方看我媽,當時外公甚至跟我媽說如果她去醫院看外婆,她會給我媽買一台新汽車,跟現金十萬塊,當然我媽沒有拿,我媽一直說:「不是那個問題!」......



    
到我長大之後我才知道我媽會去醫院看外婆還有參加小舅舅的婚禮是外公拜託她去的,外公真的很愛外婆,外公一輩子沒有再娶,外婆年輕時的照片總是掛在外公的房間裡,記得外婆出殯的前幾天,我媽帶我去奔喪,當我們出現在外婆家門口的時候,很多外婆那邊的親人還嚇一跳,以為外婆復活了,可想而知我媽跟外婆長得有多像!外婆是子宮長積瘤總共開了六次刀,最後一次開刀是上了麻藥之後,還沒開始手術就往生在手術台上了,我媽一輩子終究沒有原諒外婆,而外婆當年留了十萬塊的手尾錢給我媽,卻在喪事辦完之後,被外婆寵壞的小舅舅來我家把錢要回去,當時我媽把錢交給小舅舅之後,我爸馬上就到銀行提了十萬塊現金給我媽,然後說:「沒關係,他把錢要回去,我給妳,妳不要再傷心了,一切有我在,我會疼妳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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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麼會念書的媽媽,在跟我爸結婚之後,常說她想移民到美國,而且她為了實現她的夢想,曾經在二十幾年前,花了六萬買了一大套學英文的書,因為當年十萬塊可以在台北買一間房子,她卻為了準備要移民學好英文,還花錢去補習,,如果有外國人到我家買東西,她可以跟外國人對答如流,如果不是她迷信,在出國前跑去算命,算命的跟她說移民後會一場空,還有很多不可預知的事會讓她無法出國,也許真讓算命的算中了,我們終究沒有移民,因為後續發生的事讓我們措手不及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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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